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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1章 不是農家小可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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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1章 不是農家小可憐

為表誠意,景華先給孩子們一人發了一顆糖,孩子們緊攥著糖塊,在手心翻來覆去的看,都舍不得吃。只有四姐兒“教媽媽認字”有功順利得了第二顆糖,她珍惜的把糖放進嘴裏,抿了抿,眉眼彎彎道:“好甜!”

感受了一會兒糖塊的甜味,她又把糖吐出來包在糖紙裏,“剛吃的肉包子,再吃糖肉味兒都感覺不到了,我明天再吃。”

看得人心酸又好笑,景華不管她們,只把自己的糖塊大法執行下去。糖塊給孩子們帶來的快樂太大了,幾個小家夥忍不住跑去找小夥伴炫耀,景華隔著院門都能聽到村子裏孩子們羨慕的聲音,這是糖啊。

等晚上孩子們回來,只剩糖紙被展開、壓平,握在手心裏舍不得放。景華監督孩子們洗漱,看著她們睡下就要回自己屋。四姐兒卻拉著景華的衣擺,半夢半醒的問道:“媽,糖紙真漂亮,明天我還要吃糖。”

“那你好好讀書,萬一明天三姐兒教不了我十個不重覆的字,你來教,就有糖了。”景華給孩子掖好被角,不大的屋子裏放了兩張床,大姐兒建君和二姐兒建芬一張床,三姐兒建紅和四姐兒建莉一張床。景華環視一周,總覺得能擺下高低床,或者擺四張上面床下面桌子的,這古怪的家具樣式村裏沒人做,記憶力娘家也不用這樣的,可景華不知道為什麽,家具樣式就清晰印在腦海裏,好像自己用過一樣。

家具是大件,要慢慢置辦,以後再說吧,家裏緊缺的東西太多了。

景華等四姐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,才慢慢從房裏退出去,手中拿著四姐兒的兩張糖紙。把長方形的糖紙對折對折再對折,齊腰紮起來,糖紙就變成了有百葉紋的蝴蝶結,把這個蝴蝶結綁在橡皮筋頭繩上,就是好看的蝴蝶結頭花。

第二天早上,景華把這樣精致漂亮的糖紙蝴蝶結給四姐兒的時候,四姐兒高興得連蹦帶跳,一定讓景華給她梳兩個馬尾,一個小揪揪上綁一個。梳好頭發,又展示給姐姐們看,不停的問:“好看不?好看不?”

“媽,我也要,我也要,我有一張糖紙,做一個蝴蝶結行不行?”三姐兒連忙拉著景華撒嬌。

“今天該你教媽媽認字了,你好好上學,想好教哪十個字,今晚媽也給你做。”景華摸著三姐兒的頭兒許諾,“大姐兒和二姐兒也是,花樣多著呢!一兩張糖紙只能做蝴蝶結,等糖紙做了,媽給你們做成圓球球,蓬松松的,紮在頭上更好看。等你們攢得多了,還能系在書包上。”

幾個姐妹就開始暢想十幾張、幾十張糖紙折的漂亮球球掛在頭上、手上、書包上的美麗場景,該有多少同學羨慕她們啊!

“等你們以後不愛吃糖了,媽就獎勵你們錢,到時候五分錢買大紅的頭花戴,有亮閃閃鑲邊的那種。”

大姐兒第一個搖頭,“不可能,不可能,誰會不愛吃糖呢?”

四姐妹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從對方眼中看到教媽媽認字(吃糖)的決心,結伴蹦蹦跳跳上學去了。

等把早飯做好,睡得和小豬一樣的小五小六才被叫起來,他們的糖紙也被緊緊握在手心,吃飯都不放開。胡亂扒拉幾口,小五小六就跑出去和人“鬥糖紙”,這是男孩子最喜歡的游戲。可以單純比一比誰的糖紙漂亮,也可以用手扇風,看誰一次性扇開的糖紙多,總之一定要伴隨著自己吃的糖是天下第一好吃的吹噓。

孩子們各有去處,不絆著自己,景華又到山上去采藥,頭一件事就去主席萬歲館裏瞧曹爺爺。

“光敷藥不行啊,這些發白的腐肉得割了才能養好。曹爺爺,你有錢不?要不去醫院看吧。”景華檢查了曹爺爺的傷口,紅色的、紫色的半結痂狀態的傷口好了一些,可那些邊緣發白的傷口,爛得更厲害了。

曹爺爺抽回首,笑道:“多大點兒事兒,也值得去醫院,你草藥配得好,晚上能睡得著,不再火辣辣疼得燒心肝。”

這就是沒錢上醫院了,村裏人的常態,小病自己好,大病全靠扛,老人家扛不過去了,心裏還有些歡喜。地下好啊,只要置辦了棺材壽衣,自家兒孫人間的白面白米供不起,地下的紙錢總是夠的,去了底下再不用挨餓受凍,也是享福。這樣一想,畏死的情緒就去了大半,老人家就能安安穩穩的走上黃泉路了。

景華咬咬牙,小聲道:“我最多能勻你十塊錢,多了沒有啊!我寡婦失業的,七個孩子要養呢。你也算咱們守村人,誰家紅白喜事不請你去幫忙啊,我看見了不能當沒看見,可我也只有這麽大本事。你一個人在這兒住著,山上多少東西,怎麽也該存點兒吧。趕緊上醫院看看去,人活著錢才有用呢!”

曹爺爺楞了楞,而後哈哈大笑,“你這後生媳婦兒,實話跟你說吧,老頭兒是一個子沒有,十塊錢估計也看不好,還不如給我買米買肉呢!”

景華冷了臉,這種有傷不治的死摳,果然就不該管他。景華抓起自己的背簍就往外走,曹爺爺見自己一句玩笑惹惱人家,慢悠悠從後面追上來,站在院門口喊:“要晾啥來我院子裏,我給你翻面兒、防雀雀!”

景華不回頭只擺擺手,示意自己聽見了。

山上草藥多,但常見,不珍貴。想來也是,要有什麽珍貴的人參當歸,還不早讓人挖空了。把草藥采下來,拿到曹爺爺的院子裏曬幹,再裝到尼龍編織袋裏拿到縣裏老街上賣。等景華攢夠登門的草藥,家裏四個姐妹兒已經一人一個糖紙小球球頂在腦門上,惹得同學艷羨不已。

景華疼孩子的名聲也傳出去了,多難啊,飯都吃不飽,還有心思給孩子買糖吃呢。其中跟著大伯哥住的婆婆最有意見,“拿我兒子的賣命錢吃香的喝辣的,作孽哦,作孽哦!”

這些流言都入不了景華的耳,她背著草藥去老街上老鋪子給人看。現在中醫館沒落,老大夫也兼職收草藥,老大夫仔仔細細看了草藥,笑道:“可以收。不過,先把價錢說清楚,瞧你做的,也是懂點兒的。現在什麽行情,不說你也清楚。益母草一斤三分錢,車前草一斤兩分錢,蟬蛻一斤兩毛,鐵牛蟲一百個一毛……都要炮制好的,不好我可不收。”

景華聽著他報價,還算實誠,也沒講價,“都是鄉裏鄉親,誰不知道我是老實人,我幹幹凈凈整整齊齊給您送來,您一次結一次的錢,咱先賣幾個月。等後面知道品行了,我還能一月結一次,我豐厚公社六大隊的,你隨便打聽打聽,都該知道我。”

老大夫瞧她和一般女人不一樣,心裏也慎重了些。景華很健談、不羞怯,此時的農村婦女,上街買東西都藏著躲著,敢自己和中醫館做生意的鳳毛麟角。嗨,怎麽能叫做生意呢,小手工業者自給自足、自給自足!

景華在三月賣了幾回野菜,敲定了和中醫館的活計,身上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。至少不再走兩步就冒虛汗,惡露不止的情況也遏制住了。

出了月子,人家大隊給的休息日子就這麽點兒,還是看在楊德兵是為保護集體財產犧牲的份兒上。

出了月子,景華就把小七接回來,簡單擺了四菜一湯,請三哥三嫂一家子來吃飯。

“霍!幹部餐!你這是賣草藥發了啊?”三嫂進門看著桌上飯菜,立馬打趣道。

“嗯,發了,山上長的不是野草,是金線銀線,改明兒三嫂也去撿幾根~”景華笑著啐回去,在農村,就要這樣高聲大嗓門的才顯得親近。

景華把三哥三嫂讓到上方位坐著,笑道:“小七滿月,咱沒條件,也得擺一桌。最主要是謝謝三哥三嫂的情義,要沒你們搭把手,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。”

三哥是男人,不好說啥情義不情義的話,悶頭悶腦道:“都是實在親戚!”

三嫂就健談多了,拉著景華手不住感嘆:“是啊,你說多難啊。咱們生下來就難,遇上天災人禍還打仗,我當初都怕沒命長大。好不容易等結婚嫁人了,又遇上三年自然災害和食堂化,我的親娘啊,那時候餓死多少人啊……”

總是,這個話題三嫂是很有發言權的,她從小時候跌跤摔破腦袋算起,都是她不容易的明證。

兩妯娌對坐哭了一場,景華才道:“好在有親戚朋友幫襯,日子也慢慢起來了,沒啥好說的,我謝三哥三嫂,話都在菜裏,多吃,多吃。”

景華舉筷,早就準備好蓄勢待發的孩子們終於能發揮了,一筷子下去就少了小半碟子菜,夾到碗裏害怕大人罵,抱著碗就跑,邊跑邊說,“我去外面吃!”

兩家幾個半大孩子不敢挑戰父母權威,看著盤子裏剩的菜泫然欲泣。景華端起碗,一個個給他們分,連油也公平的分成幾份,倒在各自碗裏,這才讓他們轉悲為喜。

人窮志短啊。景華不是沒想教孩子們謙讓禮貌,可沒那條件。就像景華不能在村裏教孩子別亂扔垃圾一樣,土路旁邊有垃圾桶嗎?孩子們不愛洗澡也不能被詬病,沒有大澡堂、沒有洗澡間,冬天洗一次感冒一次,人受罪不說還花錢,冷得像遭了雞瘟的小雞崽子一樣,誰願意洗澡。

每個場景都在激勵景華多賺錢,好好賺錢,不能讓孩子們再這樣過日子。

把孩子們打發出去,景華又從竈間端了裝載大碗裏的四菜一湯出來,原本打算留到下頓的,現在沒必要留了。三個大人美美吃了一頓,三哥三嫂都滿意景華的知恩圖報,話說的好聽,聽的人心裏暖洋洋;事辦得敞亮,看得人心裏熱乎乎。

小七送回自己身邊,景華只能用米湯、麥乳精養著,實在不行就左鄰右舍借點兒奶,總要雞蛋、白糖的送過去,不然也不像樣。

請了三哥三嫂,又去當初幫忙下葬的人家都坐了坐,幾個雞蛋,一把野菜,都是心意。

把這些人情往來處理好了,景華才到大隊長家裏說自己的打算。

“她四嫂,你有啥難的只管說,楊德兵是為保護集體財產犧牲的,咱肯定要照顧你,沒推脫的!”大隊長話說的大氣,只是中間要轉彎:“可你也知道,大隊就這個條件,有時候想照顧你也是有心無力啊。”

“大隊長,我不是那不懂事的人,我男人搶救集體財產的時候,也沒想功勞照顧,一顆心只想著集體和大家夥兒呢。”景華也先把基調立起來,才道:“我來是想和大隊長商量個事兒,我男人沒了,自己身子骨兒又差,重活是實在做不了。我就想,我去養豬行不行?”

當然不行!養豬、養牛、養騾子那是村上有數輕省又來工分的好活兒,一個蘿蔔一個坑,是真安插不下去人。

“她四嫂啊,大隊肯定是願意照顧你的,可你也沒養豬的經驗啊。那可是關系全大隊一年肉食的大事,不敢馬虎。”

“大隊長說的是,現在養豬的是劉大姐吧,我也不和她爭。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,眼看著就到拉小豬仔的季節了,今年分開養,我養兩頭,劉大姐養兩頭,到時候看誰養的好,這活兒就歸誰。我也不是針對劉大姐,他家七八個壯勞力,我這孤兒寡母的,真的需要這個活兒。我把豬養得肥肥壯壯的,全大隊也多吃肉不是。”

即便這樣大隊長也不能答應啊,如景華所說,人家七八個壯勞力的大家庭,無緣無故取締養豬的好差事,這七八個壯漢還不把大隊長家給砸了。

大隊長不願意得罪人,這實在是兩頭不討好的事情,幹脆說:“我和劉家商量商量,明天下工你來大隊裏一趟,咱們當面說。”

景華也沒想著一次能成,禮貌得回去了。

到了第二天,大隊辦公室裏擠了一堆人,劉家不止來了七八個壯勞力,妯娌、媳婦兒,能來的都來了,看架勢就知道人家的決心,一定要保住養豬的活兒。

還有大隊文書、會計之類的幹部,也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,見景華來了,眉頭皺緊,不知這事兒該怎麽收場。

景華進來一個個打招呼,先叫大隊幹部,又叫劉家人。

劉大姐最義憤填膺,哼了一聲頭偏到旁邊,壓根兒不理會她。景華有唾面自幹的忍耐勁兒,一點兒臉色也沒擺,笑呵呵坐到另一邊。

一邊是一個人,另一邊是十幾個人,實力懸殊之大不言而喻。

大隊長假咳兩聲情嗓子:“事情你們也都清楚了,你們兩家都在,怎麽解決,說說吧!”

劉大嫂第一個跳出不幹:“她四弟妹,不是我說你,我們老劉家也沒得罪你啊,你怎麽上來就要砸人飯碗。以前我養的豬,你也是吃肉了的啊。楊德兵在的時候,和我家男人也是拜把子的交情,怎麽你一上來就拆臺。”

景華低頭任由數落,眼淚刷刷往下掉:“我也不想,可這不是沒辦法嗎?劉大嫂有福氣,我沒您這享福的命。不瞞您說,我現在身上還虛著,去縣上看過幾回都不見好。我是不敢死的,我要是死了,七個孩子依傍誰去?我只能想辦法活著啊。現在討飯都討不到,不然我不要臉面,求一家舍我一口,我也跪得下去。”

劉大嫂喝道:“你哭啥?顯得我欺負你一樣,我也沒說啥啊,你砸我飯碗還不讓我說兩句了。”

劉大哥見不得媳婦兒這抓不住關鍵的,嘆道:“四弟妹,你難,咱都知道。可我家也不富裕啊,大隊上都羨慕咱們老劉家人多,可人多嚼用也多,半大小子吃窮老子,我是勒緊褲腰帶都養不活幾個兒子啊。”

“誰說不是,你家肯定還有存貨……”

景華一看說話的劉家媳婦兒,想起四姐兒和她兒子在一個班讀書,糖紙的事情肯定瞞不住。糖的確是超過大多數家庭的奢侈消費,可不能讓她說出來。

景華一拍大腿,“劉大哥說的對,我心裏是感激劉家哥嫂的,楊德兵在的時候,也沒少和我說兩家的情義。可我的情況也是擺在這兒的,沒了養豬的活計,家裏孩子就真養不活了。大隊長,事情就是這樣,您看怎麽處理?”

劉家人也把視線投到大隊長身上。

大隊長之所以把兩家人找來,就是不想自己得罪人。

景華看大隊長為難夠了,才開口道,“我不忍心為難大隊長,也不願意傷和劉家哥嫂的情分,你們看這樣行不行?大隊出豬仔錢,我在家裏養,規定的是一頭豬兩百斤,我養著。不夠兩百斤,我貼錢給大隊買肉。超過兩百斤的我一斤肉一個工分賣給大隊上,到時候是分給鄉親們吃,還是賣到肉聯廠,都由大隊裏說了算,怎麽樣?”

劉大嫂當然不樂意,明明是自己一枝獨秀的事情,平白讓景華摻和一腳算怎麽回事兒?劉大哥眼疾手快拉住媳婦兒,誠懇道:“我們沒意見。四弟妹也別怪我們,大家都是土裏刨食的,都不容易。”

“當然,當然,也是劉大哥一家大度,才給我這個機會。”景華連忙表示自己承情,又對大隊長道:“大隊長,您看行不行?要是行,我就回去把雜物房收拾出來,我家柴火之類雜七雜八的另搭個棚子放,正經屋子給豬住,保證不耽誤大隊的事情。”

大隊長看了看文書和會計,見他倆點頭,自己才拍板道:“行,就這一回。隊上是照顧你家情況特殊,你們也別到處說,旁人有樣學樣,大隊是拿不出那麽多買豬崽錢的。”

“知道,知道,都是大隊上照顧我。”景華連連奉承,好話說了一籮筐。現在土地是集體的、工具是集體,連你人都是集體的,單打獨鬥什麽也做不了,養豬是目前最好的活兒。

景華立刻去竹林裏砍了竹子回來,兩根高大的竹子做柱子,借雜物房一面墻,頂棚用竹子編成斜坡,先撲一層老油紙,再撲稻草,棚子就搭成了。原本想用農用薄膜隔雨的,後來才知道薄膜這金貴東西都是用在地裏,餘下一家分一點兒,都珍惜的糊窗子了。

把豬圈搭好,大隊就帶了兩頭小豬崽過來,看著三合土的地面和幹幹凈凈的土墻,大隊長都嘆息:“這麽好的房子養豬,我算是信你真打算好好養了。”這麽大投入,真養不好,不是浪費嗎?

“本來就要好好養,都是大隊上照顧,我保證不辜負鄉親們信任。”景華笑著送走大隊長和來送豬的人,把石槽和木柵欄籠子放進去。

自始至終,景華就沒想和劉大姐爭什麽,也爭不過,她要的是在自己養豬的便利。有了吃肉的誘惑,自家不做重活兒,領人頭錢糧,就不那麽招眼了。別看楊德兵是為搶救集體財產犧牲的,時間久了,大隊裏的人只看到他們一家不敢重活白領錢糧,記不住楊德兵的犧牲。

當然,養豬的同時,景華還謀劃著養雞。豬個頭不高養在下層,雞籠子就吊在墻上。他們縣革委會規定,一戶只能有兩只雞,雞屁股就是農民家裏的銀行,油鹽醬醋小零碎都從雞蛋裏出,這兩只等老母雞實在下不了蛋,再送到市場上換兩塊錢,物盡其用。她院子裏已經有兩只了,能打掩護,在豬圈上層多樣幾只,給孩子們補身體、補貼家用,全靠幾只雞了。

把養豬的事情過了明路,悄默做什麽也方便。景華把一切安排好,終於從重體力勞動中解脫出來。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,再壓榨下去,壽數可長不了。

山林一年四季都是寶庫,初夏也有初夏的物產。素的有野地瓜、覆盆子、各類漿果,葷的有竹節蟲、知了、各類鳥雀,當然這些都要碰運氣,一整個大隊就沒哪個是吃飽的,肚子裏缺油水的人,能吃的都要攬進嘴裏。

景華又去看曹爺爺,給他換藥。

“你這閨女說話不實在,還說不會醫,我這條老胳膊沒燒著的時候遇到雨天都疼,現在居然好全乎了!你和和我說實話,我保證不說出去,你娘家是不是學醫的?”曹爺爺鬼鬼祟祟湊近,壓低聲音道:“楊德兵帶你回來的時候,說你是逃荒的,你這本事,可不像。是不是家裏遭難了,你娘家還有人嗎?”

景華猛得起身,嚇都曹爺爺連忙仰頭躲開,差點兒摔地上。

“不是,我其實是天上的神仙,專門救苦救難來了。”景華翻個白眼兒,面無表情去翻外面曬著的竹筍。

主席萬歲館後面有一片竹林,景華砍了春筍在院子裏煮熟晾曬,這就是他們一家一年的菜蔬來源,冬天和早春沒有蔬菜吃,全靠頭年曬的幹菜。聽說北方有能存放一年的酸菜,可惜這裏天氣熱,酸菜最多一個月就不能吃了。

景華在院子裏翻曬,曹爺爺攏著破襖子抄著手在她面前轉悠。“真不能說?你和我說說,我也幫你出出主意。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,你這講究勁兒,家裏少說是個五百畝的大戶。”

景華往左他往左,往右他往右,景華惱了把半幹竹筍往簸箕裏狠狠一丟,他反而哈哈大笑起來。

“我幫你,只為我心裏好受,不圖你啥。你要是願意,我在你院子裏曬點兒幹菜,還分你一些,你要是不願意,我立馬就走。你敢去大隊說酸話,你就真能見識我懂不懂醫了。”景華撂下狠話,轉到墻角繼續翻曬竹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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